这个问题原本很简单,但中文语境中很多人文学科目前还做不到就事论事,夹杂着各种主观情感和判断来看待语言现象和社会现象,才会让各种似是而非的论调广为流传。
题主举的例子是一系列不同语言中的同源词。然而,同源词的演化是在其所属于的语言中进行的。一个词有什么意思,只能在其所属的语言的某一时间的状态中讨论。英语和法语有大量的同源词,但在各自演变的过程中,词义的变化却是不同。一个典型的例子是sensible (EN) / sensible (FR),都来自拉丁语sensibilis(可以被感知的),但英语中,sensible (EN) 演化成了明智、合理,法语中sensible (FR) 则和拉丁语词源相去不远,意为有感知的天赋、敏感。我们能用sensible(EN)的词义来讨论sensible(FR)这个词吗?
回到题主举的例子,它们只能说明在这些语言中,中国的指称都来自于梵语词根cina,至于这些同源词在各自的语言中词义如何演变,则是独立的。在西方语言中,这个词根就是中性的,不存在所谓歧视一说。在汉语和日语中,这个词根就是贬义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日本人自己都知道一定要避免使用“支那”一词而是用“中国”一词,某些人就不用为这个词洗地了。
因此,那些说全世界都用支那指称中国的人,不过是在诡辩而已,梵语词根cina,在日语和汉语中,由于中日两国交错的历史、社会原因,确实演化出了强烈的贬义,这一点和别的语言系统中同一个词根如何演化无关。
而那些自称“我使用支那一词时没有贬义”的人,同样是在诡辩。语言是社会性的,不是个体掌控着语言,是语言强加于个体。同一个语言社区内,支那一词普遍被认为是强烈的贬义,那么这个词就是有着强烈的贬义的,这一点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回到演化。之所以说是语言在某一个时间的状态,是因为词义会继续演化下去。支那一词在古代并无贬义,也许以后有一天它的贬义真的会消失,但这都不是否认支那一词在我们生活的时间点里是强烈的贬义词的理由。
比如法语里race一词,历史上是中性的,但今天由于和raciste、racisme联系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只能用于指称动物种类的词,决不能用来指称人种,因为只有那些明目张胆的种族主义者会继续用这个词来指人种。人种必须用ethnie。
再比如法语中collaboration(一起劳动=>合作)一词,在历史上曾经是中性的,但二战维希政府与德国纳粹的collaboration使它一度带有了强烈的贬义,在二战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人们更愿意使用coopération,而避免使用collaboration。随着二战的亡国史渐行渐远,法德不光彻底和解而且构建起法德核心,这个词再次变为中性,人们不再将其视作贬义。
人文科学的事实往往如此简单、逻辑严谨,你背后的意识形态才是让问题显得无比复杂的原因。